[今日玉环]急诊一夜
2014-08-10 丨 614 丨
有人说这里工作最脏,不是接车祸就是接外伤;有人说这里工作最累,吃饭没准点、困了不能睡;还有人说这里的工作没有四季,面对生命这里的工作人员无论何时都要最快到岗;这里没有节假日,只要120急救中心任务下达,哪里需要哪里去。
这里是医院病患数量最多、病种最复杂、抢救和管理任务最重的科室,这里的医生需要24小时开机,甚至需要值15个小时的通宵夜班,需要无数次面对无法预知的病人和情绪激动的家属,这里是各种交锋的第一现场。
你好,欢迎来到县人民医院急诊科。
生死现场
“血压?”
“0”
“心率?”
“0”
在多次进行胸外心脏按压之后病人仍与送来时的情况相同,心跳呼吸停止,瞳孔散大,心电图扫描呈直线。抢救医生无奈地宣布病人死亡。
据家属称该位外地男子早上去过诊所后回家病情似加重,当家人发现情况并拨打120急救中心时身体已经僵硬,120急救医生李鑫说:“抬上车的时候病人身体其实就已经隐隐地发黑,很可能是出现尸斑,但在这样的夏季尸体这么快僵硬也是有些奇怪。”
李大夫说的时候显得平静又略带伤感,然后他转头问我:“第一次看见死人是不是很害怕?”
我想起当时看到医生将白布盖上病人身体那一刻,病人身体已呈青灰色,第一次直面死亡我有些不敢看病人的脸,也不敢太靠近,护工熟练地将尸体运出急诊室送往太平间,急诊室人来人往,并没有谁发现一个生命的悄然消逝。
“还没工作的时候我也觉得死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,自从在120急救工作,死亡就像处处可见。”李大夫似有感叹,我正想回应就听到“叮铃铃......”一阵急促的120急救电话骤然响起,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坎门医院一新生婴儿情况不正常,快去抢救。”
出车的路上司机告诉我,只要一有任务,120救护车就要立即发动引擎,通常一个出诊班子由一名司机、一名护士和一名急诊医生组成。“4分钟内就要出车,到达患者所在地点,最迟不能超过20分钟,慢一秒钟,病人就有生命危险。”
到达坎门医院,李大夫下车检查了一下婴儿,接过医院对新生儿的评分单,马上让婴儿的父亲抱着孩子上车赶回医院。回到医院急诊室,护士已站在门口等待。坎门医院对婴儿的出生评分为5分,各项指数略低,儿科的郑博大夫仔细检查后让孩子父亲不要担心,孩子目前状况无忧。
孩子看起来个头比较大,于是我问了这位父亲这个孩子出生多久,“从生出来到送到人民医院也就半个多小时吧,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是男是女呢。”孩子父亲爱怜地看着保温箱中的孩子。
回想起刚才的事,新生与死亡似乎只有咫尺之隔,健康与病痛相连,生命与死亡并存。
救治工作 争分夺秒
凌晨的街道已是行人无几,急诊大厅却是门庭若市,护士医生家属病人,多种声音的汇聚让人觉得有些嘈杂。为了采访更好地进行,我换上了医生的白大褂,穿上的那瞬间真的有一种神圣的感觉。
戴好口罩出来的时候就有一大群人冲上来问我:“医生体温计在哪?”“医生我输完液了帮我拔针吧。”“医生我的药什么时候能开?”“医生……”只因为穿了一件白大褂我几乎被人群淹没,可想而知真正的医生护士有多繁忙。
前台护士刚走,就围着一大堆病人和家属,迫不及待地测血压、量体温、挂号、核对药。个个都认为自己最急,不愿意排队,对解释不以为然,却还抱怨“这么大的医院,怎么不多派几个人上班?”
护士也是一刻不得闲,一夜的折腾啊,新病人的危急,老病人的反复,都是在发展变化中的病情,时刻观察,不敢大意。
桌上轮候的病历越来越厚,内科诊室外有十几位患者在等候。
一位陪老婆来看病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等了快一个小时,按耐不住性子,开始指责医生。被一堆病人围住的女护士看看挂号顺序,只能让他耐心等待。一个人问的话大点声,其他人就跟着上来一起大声说话,渐渐的询问开始变成指责。
一位做完骨科手术的病人家属指责护士:“我们都等了一个小时了,她手术完痛成这样也不开药。”随后又补上一句:“你们这么大的医院只有一个医生吗?那还叫什么医院?”
护士略显委屈仍是耐心地解释,为了这位病人的手术其他病人已经等了一小时,事有轻重缓急,先让医生做完手术。病人家属一脸不满咋咋呼呼地离去,口中仍是念念有词。
内科医生吴小娅告诉我,“急诊科患者和医生的冲突并不少见,急诊科和住院病房各科室相比,患者满意度是最低的。其中相当大一部分是因为就诊等待时间长。”夜幕下的玉环已经沉睡,灯光下的急诊室却是不分日夜。
病人们经常抱怨医生护士冷漠不够重视病情,但当我游走在各个科室、病房、手术室后,才发现他们上半夜几乎不喝水不去厕所,一直在争分夺秒地为病人诊治,尽最大可能节约病人和家属的时间。
他们不是对你置之不理,而是已经对你病情有了初步评估后才放心让你等待的,他们要抢救危重病人或是按顺序诊治普通病人。这样保证了合理的秩序,对大家也是公平。
医院的急诊科是个特别的地方,空闲的时候很平静,忙的时候又像菜市场,医生护士们不是穿梭在手术室就是颠簸在现场急救的路上,他们分秒必争、抢救生命。这里充满挑战,永远都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;这里被伤痛、忙乱、鲜血、眼泪、吵闹包围,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让我们懂得珍惜生命把握幸福。
他们远比想像的辛苦
高峰期过去,我看着这一大屋子的病人和家属。陪母亲来的儿子低头玩着手机;亲密的小情侣拿出IPAD看电影;陪妻子来的丈夫站在临时床位边上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妻子……
内科的女大夫吴小娅,30岁,空闲的时候与她聊天才知道她有一个未满两岁的女儿,提起女儿她的眼角充满柔情,一整晚高度紧绷的神情似乎慢慢开始放松,于是我尝试着与她聊一些关于急诊的话题。
她告诉我,7、8、9月份是急诊室最忙的季节。“很多喝醉的病人送到急诊室,被辱骂甚至被打也是常有的事。以前我们有一位医生就被打伤,头流血了,原因很委屈,就是他坚持要先检查清楚病情再开药,可是病人喝醉了,完全不理医生建议。”这时候有位家属过来说需要病床,吴大夫马上去询问病房信息争取让病人得到最大程度的帮助。
“床只有那么多,要求我们以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处理病人,才能让陆续过来的病人有地方收治。每天睡4、5个小时对我们来说是经常有的事情,大家都练就了躺下就睡着,起来就干活的功夫。”她笑着说。这样一番间断的对话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断断续续地完成,期间不断有新病人进来,护士们也不停地过来转告她每个病人的情况。
下半夜骨科、外科病人相对变少,医生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会,内科儿科却是照旧忙碌,“经常躺下没有半个小时就要起来。”我注意到吴大夫的休息室床铺整洁,显然没有躺下过。
“往往是一个处理到一半又进来一个。有时需要同时抢救几个病人,每一秒钟都不能放松自己的神经。真想有分身术,或是像蜈蚣一样有那么多手和脚。”吴大夫眼带倦意仍是继续开始工作。
他们需要理解和尊重
凌晨三点,我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哈欠,周围的护士和医生却仍在病床手术室办公室走动,很多时候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这个行业的不易。我问身边的小护士:“这么晚了,你还不困吗?”护士回答我:“当然很困,但这是工作。”有些医生已经准备去小憩,有些医生仍坐班在办公室,对于急诊室来说,是没有睡觉到自然醒这个概念的。
这是一个零失误的职业,不允许有任何的错误,如同走钢丝一般,稍有不慎掉下去,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。现在社会上很多人抱怨医生护士冷漠,抱怨医院乱收费,抱怨医生不重视病人病情。但你们要知道,这针对的都是少数。
对此,医生也颇感无奈:“大家都是在高强度工作,而且不能出差错,就像我们给肚子疼的病人看病,让病人先去验血,稍微懂些医理的病人马上会说肚子疼应该开什么药,说我们验血、开药都可以拿提成,其实我们只是希望更深入的了解病因才能对症下药。夜班是急诊科的重头戏,也是急诊科最痛苦的班,对于我们来说,艰辛没什么,重要的是我们感觉从未被真正理解与认同。”